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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错有错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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项少龙和管中邪到达吕不韦的营地,他正在帐外听两名绝色歌姬弹琴唱歌,陪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亲卫,鲁残亦在,却不见吕娘蓉和周子桓。吕不韦装出高兴的样子,要项少龙坐到他身旁,首次介绍他认识鲁残和莫傲。
  项少龙装作一无所知地与莫傲和鲁残寒暄几句,吕不韦把两名美歌姬遣回帐后,挨近项少龙道:“田单走了,少龙有什么打算。你若要对付他,我会全力助你,他既敢借行刺少龙来陷害我吕不韦,我再不用对他讲情义。”
 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,使项少龙有陷身虎狼阵中的感觉。他们既以为自己吞下毒囊,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临头而不自知。
  脑袋同时飞快运转,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杀田单,当会使莫傲起疑,推断出自己另有对策,但若答应的话,则更是不成,此刻是进退两难。
  幸好想起“为求目的,不择手段”这两句所有枭雄辈的至理名言,装出尴尬的神色道:“此事说来好笑,我之所以要对付田单,皆因怀疑他杀害了我在邯郸遇上的一名女子,谁知竟是一场误会,昨天我收到她的音信,所以哪还有余暇去理会他田单,不过吓吓他也好,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,只是不成功罢。”
  这些话当然是编出来的,好使吕不韦难以迫他去对付田单,而他更是理所当然不用去追杀齐人。好在田单已离开,再无对证,凭他怎么说都可以。
  吕不韦、莫傲,管中邪和鲁残无不现出古怪的神情,面面相觑好一会,管中邪插入道:“当时项大人为何会以为那女人被田单害了呢?”
  这么一说,项少龙就知道田单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,心中暗喜,把看到画像的善柔眼神不对的事说出来,最后苦笑道:“不知是否由于过度关心的关系,当时我从没想过会猜错。直至收到她托人带来的一封书信,方知是一场误会。她确曾行刺田单,却成功逃走,不过我当然不会再和田单解说哩!”
  吕不韦摇头叹道:“我们早知是一场误会,事实上田单并不明白你为何一见画像,就怒斥他杀了那女人,不过他当然不会向你解释。”
  莫傲插口道:“那画像是当日田单座下一个见过那女人的画师凭记忆画出来的,画错眼神毫不稀奇。”
  这回轮到项少龙剧震道:“什么?”
  见众人均愕然望向自己,忙胡乱地道:“吕相既清楚此事,为何却不早告诉我?”施尽浑身解数,勉强令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脸上来。天啊!原来善柔真的未死,只是一场误会。
  吕不韦若无其事道:“当时我想到田单或许是满口胡言,说不定是想借我传话来诓你,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,现在当然证实他的话并非骗人。”
  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,不过在那种情况下,田单自不须向吕不韦说谎,且田单亦非这种肯示弱的人,所以善柔仍活着的机会该很大。
  吕不韦见说不动项少龙去追田单,难掩失望神色,站起来道:“少龙!你到娘蓉的帐内看看她好吗?说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转意?”
  项少龙哪有兴趣去见吕娘蓉,与莫傲等一同站起来道:“明天还要早猎,让三小姐早点休息,明天待她心情好点再见她好了。”
  吕不韦不知是否奸谋不成,故心情大坏,并不挽留,让他走了。项少龙回到位于王营后方斜坡下的都骑军营地,滕翼、荆俊和刘巢正在营地的一角低声密议。他先拉滕翼到一旁,告诉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。
  滕翼大喜若狂,旋又皱眉道:“那么是否还要对付田单?”
  项少龙决然道:“只是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,我们便不能放过田单。况且田单多次谋算我,又与吕不韦勾结,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账吧!今天的机会,错过了永不回头,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奸贼活生生的回齐国去。”再微笑道:“兼且我曾夸下海口,杀不了他我要改唤作龙少项,这名字难听点吧!”
  滕翼哑然失笑,招手叫荆俊和刘巢两人过来,吩咐刘巢道:“你自己说吧!”
  刘巢低声道:“我们侦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,又收集大量柴草,应是用来烧桥的。”
  荆俊道:“若在木筏上筑台架,叠起大量柴草,淋以火油,黑夜里像座火山般由上游冲奔下来,无论声势和破坏力都相当惊人,我们应否先发制人把他们宰掉呢?”
  项少龙道:“这次我们是要制造一个机会,让政储君显示出他的军事才华,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,这是个形象的塑造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可长期和吕不韦斗下去,直至储君二十一岁举行加冕礼的一刻。”
  滕翼笑道:“你的用语真怪,什么英明神武、形象塑造,不过听来似乎有点道理。”
  荆俊兴奋地道:“我明白了,所以我们要把握到对方的阴谋,然后定好全盘计划,再由储君装作是随机应变的本领,好镇压所有怀有异心的人。”
  刘巢道:“所以此仗不但要胜,还要胜得漂亮。”
  项少龙知道善柔该尚在人世,心情大佳,笑道:“正是这样!”又赞荆俊道:“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挥洒就合格了。”
  荆俊连忙谦让,却是难掩得意神色。
  滕翼笑道:“得到鹿丹儿那朵红花吧?”
  荆俊苦恼地道:“这妞儿真难服侍,搂搂摸摸都肯了,剩是守着最后一关。”
  刘巢亦是好渔色的人,闻言兴奋地道:“俊爷会不会因经验尚浅,手法上出了问题。”
  荆俊笑骂道:“去你娘的!我经验还不够丰富吗?手法更是第一流。问题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来比试,哼!快纠正你错误的观点。”
  三人捧腹大笑,项少龙心想男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,古今如一,是没有人肯认第二。
  滕翼的心情天朗气清,顿时记起一事道:“嫣然等到王营伴陪寡妇清,廷芳要你回营后,去把她们接回来。”
  荆俊笑道:“三哥也好陪陪嫂子们,其他没那么辛苦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负责吧!”
  项少龙笑骂一声,唤来十八铁卫,策马朝王营去。刚进入木寨,火把闪跳不停的焰光中,徐先在十多名亲卫簇拥下正要出寨,见到项少龙,拍马和他到寨外坡顶上说话。平原上营帐遍野,灯火处处,泾水流过大地的声音,与仍未肯安寝的人的欢笑声相和应。
  徐先低声道:“高陵君这两天不断来游说我和鹿公,劝我们合力铲除吕不韦和他的奸党,还保证他对王位没有野心,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个外族人手内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高陵君已没有回头路走,他的谋臣里定有吕不韦派过去的奸细,而他仍懵然不知,只是这点,他已远非吕不韦的对手。”
  徐先道:“我有点奇怪于此关键时刻,为何杜壁会离开咸阳?看来他是早知道高陵君会举兵叛变,所以故意置身事外,冷眼旁观,这人的胆色计谋,远高于高陵君。”接着道:“少龙有把握应付吗?须防吕不韦会在暗中弄鬼。”
  项少龙充满信心道:“储君将会亲自处理这次动乱,保证吕不韦无所施其技。”
  徐先皱眉道:“储君年纪尚少,又没有军事上的经验,恐怕……”
  项少龙笑道:“储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便成。”
  徐先何等精明,哑然失笑道:“当是给他的一个练习吧!到时我和鹿公将伴在他左右,好让人人知他得到我们的效忠,少龙看看应如何安排。”
  项少龙大喜点头。
  徐先道:“你那五弟身手了得,又懂造势,大大挫折吕不韦的气焰,实在是难得的人才,我和鹿公对他非常欣赏。是了!田单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?”
  项少龙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关系,道:“我会请魏人设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,只要几天时间,我便可赶上他。我去后都骑军会交由荆俊节制,徐相请照看着他。”
  徐先讶道:“魏人怎肯为你出力?”
  项少龙道:“东方六国除楚一国外,没人对田单有好感,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关系,龙阳君怎也要帮我这个忙的。”
  徐先不再追问,拍拍他肩头表示赞赏,两人各自离开。到了寨门处,门卫通知小盘召见他,遂到王营谒见秦国之君。小盘正与李斯密议,神色兴奋。见项少龙进帐,把他招过去,同时观看摊在几上的地图,图内以符号标记点出营帐的布置,高陵君位于王营后的十多个营帐更以红色显示。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,心中更为他欢喜,能有大展军事才能的机会,对他来说实是难逢的良机。
  小盘道:“刚才寡人把荆卿家召来,问清楚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,现正和李卿商讨对策,李卿你来说吧!”
  李斯正要说话,给项少龙在几下踢一脚,立即会意道:“微臣只是稍表意见,主要全是储君擘划出来的,还是恭请储君说来较清楚一点。”
  小盘精神大振,笑道:“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计,是要出其不意,好攻我们的无备。现在既事事均在我们计算中,若寡人让他们有一人漏脱,就枉费习了这么多年兵法。”伸手指着泾水道:“寡人代高陵君设身处地去想,首无是利用天然环境,例如把贯入泾水的几条河道先以木栅湿泥堵截,到时再毁栅让暴涨的河水冲奔而下,立可把四道临时木桥冲毁,如能配合整个战略适当运用,确可以生出决定性的作用。”
  项少龙心中一震,想到刘巢侦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,说不定便是行此一着,那比火烧更是难以抵挡,加设拦水的木栅也没有用。想到这里,不由往李斯望去。
  李斯澄清道:“确是储君想出来的,与我无关。”
  小盘得意地道:“李卿猜的是火攻,寡人却认为水攻更为厉害一点。若能在水内放上一批巨木,什么桥梁都要给它撞断,再派人乘筏攻来,只是发射火箭即可烧掉沿河的营帐。”
  项少龙登时对小盘刮目相看,这回真的给未来的秦始皇一次大发神威的机会。接着小盘指点地图说出高陵君进攻的各种可能性,更指出吕不韦会如何利用种种形势,达到杀死反对他的人的目的。说来头头是道,听得项少龙和李斯呆起来,对他思考的精到缜密,惊叹不已。
  最后小盘苦笑道:“寡人最大的问题,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,只觉我们处处破绽,不知该用哪种方法应付,才最有效,两位卿家可为我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吗?”
  项少龙忍不住笑道:“兵法中最厉害的一着叫随机应变。储君放心,只要我们把握到他发动的时刻,先发制人,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尽。而吕不韦也只能干瞪眼儿。这事交给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备,到时储君亲自发号施令,向所有不知储君厉害的人显点颜色。”
  小盘拍几叹道:“没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,照这样去办吧!”
  李斯恭敬道:“微臣和项大人会不断把最新的消息禀上储君,再由储君定夺。”
  小盘欣然点头,忽地岔开话题道:“太傅的五弟荆俊身手既了得,人又忠心坦诚,寡人非常喜欢他,项太傅给寡人想想,有什么可以奖励他的?”
  项少龙忍不住搔头道:“他的官职已相当高,且时日尚浅,理该让他多点历练,才可考虑升迁的问题。”
  小盘笑道:“他是否对鹿丹儿很有意思?假设鹿公不反对,寡人可玉成美事,免得落入管中邪手上。”
  项少龙不由想起管中邪由赤裸的嬴盈横陈肉体上弹起来的丑恶形状,心中像给针刺了一记,道:“储君点头便成。”
  小盘欣然道:“寡人乐得如此,暂时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,因等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。”
  离开小盘的主帐,碰上昌文君,给他一把抓着,扯到一角道:“我的妹子对少龙态度大有改善,快乘胜追击,速战速决,好了却我们兄弟俩梗在胸口的心事。”
  项少龙心中一阵不舒服,幸好自己对嬴盈并没有泥足深陷,否则感情上的打击会颇不易抵受。同时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纪的开放来说,嬴盈的行为无可厚非,男女均有同等去风流快活的权利,问题只在管中邪是明着针对自己而去得到嬴盈。
  向昌文君苦笑道:“我输了,此事暂且不提好吗?”
  昌文君一呆道:“管中邪?”
  项少龙微微点头,拍拍他肩头当作致歉,迳自去了。
  琴清的营帐位于主营的后方,与朱姬的太后鸾帐为邻,十多个营帐,住的全是王族内有地位的女性,四周特别以木蓝栏与其他营帐分隔开来,守卫严密。
  项少龙虽有资格通行无阻,仍不敢坏了规矩,报上来意,由禁卫通传,不一会琴清的一名贴身小婢走出来,告诉他纪嫣然诸女刚离开,琴清则已就寝。
  项少龙明白到琴清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时刻见自己的心情,耸耸肩头离去。
  天尚未亮,项少龙给田贞田凤两姊妹唤醒,前晚没阖过眼,昨天辛劳整天,这一觉熟睡如死,刚搂紧乌廷芳,人事不知,直至此刻。到了帐外,在日出前的黯黑下,纪嫣然三女为他的伤口换药,发觉已大致痊愈,只是以后难免会留下一道箭疤。他身上早伤疤处处,也不在乎多一道战绩。
  荆俊领一名青年来见他,介绍道:“他叫桓齮,项统领该记得他,桓齮不但是第一天田猎成绩最佳的人,昨晚又连胜三人,储君封他作偏将,调到我们都骑军来服役,请项统领指派他工作。”
  桓齮跪下施礼道:“桓齮叩见统领大人。”
  项少龙心想难怪这么眼熟,温和地道:“站起来!”
  桓齮矫捷如豹地弹起来。
  项少龙见他眉清目秀,两眼精光闪闪,极有神气,身形高挺,虎背熊腰。又见他有纪嫣然诸女在旁,仍是目不斜视,心中欢喜道:“桓齮你出身何处,有没有从军的经验?”
  桓齮不亢不卑地道:“小将乃北地人,自幼学习兵法武技,曾在王翦将军麾下戍守北疆,职级至裨将。”接着露出恳切神色,有点不好意思地道:“此回是王将军命小将代表北戍军回来参加田猎,王将军曾指点小将,若侥幸获赏,必须要求跟随项统领大人,可有望一展抱负。”
  项少龙微笑道:“以桓兄弟这种人材,到什么地方都应没有人能掩盖你光芒的。”
  桓齮神色一黯道:“统领大人有所不知,小将先祖乃犬戎人,所以无论小将如何勇猛效死,论功行赏总没我的份儿。若非王将军另眼相待,我最多是个小伍长。王将军虽有意把小将升为偏将,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给压下去,所以王将军着我来京城碰机会,还点明我务要随统烦大人办事。”
  项少龙至此明白在秦人中,仍有种族歧视,心中同时大喜,王翦看得上的人,还差到哪里去?更明白王翦已从大哥乌卓处知道自己的情况,故遣此人来襄助自己。此时腿伤包扎妥当,大喜而立,伸手抓着他肩头道:“桓兄弟可以放心,我项少龙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出身来历,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贞之士,我绝不亏待。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统领,这两天会有正式文书任命。”
  桓齮想不到项少龙这么重视自己,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。
  荆俊硬扯着他,向项少龙笑道:“我和桓兄弟一见如故,早告诉他若统领大人知是王将军遣来的人,必会特别关照。”
  项少龙正容道:“小俊失言了,我只是深信王将军绝不会看错人,而且这次田猎桓兄弟表现出色,理该给他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。”
  荆俊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:“这两天怎样安排桓副统领的工作呢?”
  项少龙明白他的意思,就是该不该把高陵君和吕不韦的事告诉他。默思半晌,想到王翦着他来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,把心一横道:“既是自家兄弟,什么事均不须隐瞒,如此桓兄弟始有表现的机会。”
  桓齮感动得差点掉泪,被荆俊带去见滕翼。
  纪嫣然来到项少龙身边道:“若嫣然没有猜错的话,秦国又出一位猛将。”
  田猎的队伍和猎犬,浩浩荡荡的通过四道横跨泾水的木桥,注入广阔的猎场去。吕不韦、徐先、王陵、鹿公、王绾、蔡泽等公卿大将,与项少龙、昌平君、管中邪等护驾将领,伴在小盘四周,陪他行猎。朱姬除首天黄昏出动过,便不再参加田猎的活动。昌文君和滕翼负责留守营地,而荆俊则和桓齮去了侦察高陵君伏兵的动静。
  这支田猎的大军还有一众王族的人,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随从,另外是琴清和项少龙的三位娇妻两名爱婢,还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们,形成散布草原的队伍。小盘领头策马朝前方一个大湖奔去,神采飞扬,兴致勃勃。项少龙、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马追在他身后,接着是一众大臣。
  项少龙看着小盘逐渐长成的龙躯,感觉着他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势。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浑圆的两边颧骨,使人看上去极具威严,不怒而威。不知是否要长期隐瞒心事,他闪闪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测、复杂难明的感觉,给他注视时,连项少龙这深知道他底蕴的人亦有些心中发毛。他的两唇颇厚,使他外观并不英俊,可是棱角分明、有如刀削的唇边,却表现出一种坚毅不拔,不臻成功,绝不放弃的性格。这使他的样貌与众不同,隐有威霸天下的气概。随着逐渐的成长,这种气质愈趋强烈,项少龙已很难再由他身上联想到当年邯郸王宫那个顽童小盘。未来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,可是肩膊厚而宽,手足比一般人粗大,行动间真具龙虎之姿,顾盼生威。若有相可看的话,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。此时因小盘的临近,一群水雕由湖旁飞起来,向高空逃窜,小盘弯弓搭箭,飕的一声冲天而去,却是射了个空。
  小盘大笑道:“好鸟儿!谁给我射它一头下来。”
  项少龙对这么杀生毫无兴趣,其他人却纷纷张弓搭箭。
  “锵!”的一声,项少龙耳鼓震响,旁边的管中邪取出铁弓,赶在所有人前,连发两箭,却只像弓弦响了一下,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。百多枝劲箭随之冲天而起,水雕惨鸣中,落了二十多头下来。侍卫忙放出猎犬,由它们去把猎物衔回来,一时群犬奔吠,响彻原本平静安逸的湖岸原野。小盘大喜,策骑沿湖疾驰,累得众人苦追其后。到了一处可俯瞰整个大湖的小丘上,小盘停下来。
  众人纷纷在他身后勒马,吕不韦靠得最近,差点与他并骑,大笑道:“储君的骑术原来如此了得!”
  太子丹等人追上丘顶。
  小盘笑道:“多谢仲父赞赏,你看我们大秦的景色多么美丽,沃原千里,物产富饶。”又指着地平处横亘的西狩山道:“众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飞瀑吗?由百丈高山飘泻而下,像一疋长长的白绸缎,寡人可以想像到当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,千万颗晶莹闪亮的水珠往四方溅散的壮观情景。”
  后方的项少龙凝望野趣盎然、美得如梦如诗的清晨景色,平湖远山,墨翠葱苍,层次分明,犹若画卷。而小盘已由一个腼腼腆腆的小孩,完全把自己代入秦国之主的角色去,睥睨天下,豪情万丈。
  鹿公来到小盘的另一侧憧憬地道:“老将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猎,水瀑冲到崖下往东奔腾,然后忽然拐弯,汹涌澎湃的激流穿过两座山峰间的窐谷,往西南奔去,形成西狩河,流经十多里后,始注入泾水,令人叹为观止。”
  项少龙环目四顾,只见人人面上露出向往神色,独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着小盘的背影,心中一震,想起荆轲刺秦这一千古流传的事迹,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,不知是否在此刻开始萌芽呢?
  小盘油然神往道:“今天那里将是我们的目的地,如不目睹西狩飞瀑,寡人今晚休想能够安寝。”
  徐先笑道:“那么储君须及早起程,来回足要三个时辰之久呢。”
  侍卫由猎狗的口处取来被箭射下来的水雕,共有二十七只,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标记,故此是谁射下的,略一检视,即可清楚知道。其中竟有两箭,贯穿着两只水雕,名副其实一矢双雕。猎物放在地上,众人团团围着观赏。项少龙见那一矢双雕的两箭,形制相同,不由心中剧震,朝管中邪望去。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两支箭上。
  小盘讶然道:“是哪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?”
  管中邪跳下马来,伏地道:“储君在上,是微臣斗胆献丑。”
  鹿公和徐先对望一眼,均露出骇然之色。要知同发两箭,无一虚发,已是难得,更惊人是他必须眼明手快至可从数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,在发箭的刹那间寻到可贯穿两雕的角度与机会,如此箭法,谁不惊叹?项少龙心中冒起寒意,若与此人对敌,只是他的箭便难以抵挡,看来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逊他一筹。
  小盘掠过不自然的神色,勉强装出欣然之状道:“管卿箭法非凡,寡人该如何赏他,众卿可有意见?”
  吕不韦哪肯放过机会,笑道:“储君若把他回复原职,将是最好的赏赐。”
  小盘早答应过母后此事,故意卖个人情给吕不韦,好安他的贼心,点头道:“由这刻起,管卿官复原职,以后好好给寡人管治手下。”
  管中邪忙叩头谢恩。
  小盘以马鞭指着远方的西狩山奋然道:“让寡人和众卿比比马力!”
  带头策马,冲下斜坡。
  午后时分,小盘的队伍满载而归。快到营地,项少龙偷了个空,向李斯说出桓齮的事,后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应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储君和项少龙的亲密关系。项少龙想想都觉得好笑,当年被时空机送到古战国的时代,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郸作质子的秦始皇,好傍着大老板飞黄腾达,享尽荣华富贵,岂知事情七兜八转,结果是由自己泡制了个秦始皇出来,世事之离奇荒诞,莫过于此。乌廷芳和赵致赶到他身旁,快乐小鸟儿般吱吱喳喳,向他述说行猎的趣事,项少龙自是大大夸赞她们一番。纪嫣然、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们。谈笑间,众人渡过泾水,回到营地。
  到达主骑射场,只见人头涌涌地在轮候登记猎获,乌廷芳和赵致忙挤进去凑热闹。
  纪嫣然眼利,告诉项少龙道:“小俊回来了,在场边与鹿丹儿说话。项郎你且伴着芳妹和致致,我想回营地小睡片时,醒来后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吗?”
  项少龙知她有午睡的习惯,点头答应。纪嫣然与琴清和田贞姊妹去后,项少龙跳下马来,嘱乌舒等牵马回营,眼睛找到荆俊,见他不知说了什么调皮话,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,小子别转身来,任由背脊挨揍,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没有力道,附近的女儿军笑作一团。
  项少龙看得心中欣慰,旁边传来桓齮的声音道:“统领大人!”
  项少龙别头望去,笑道:“桓兄弟为何不随小俊去凑热闹?以你如此人材,必大受女儿军的欢迎。”
  桓齮致礼道:“现正是桓齮为国家尽力之时,故不敢有家室之虑、情欲之嬉。嘿!统领大人叫桓齮之名就可以。”
  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桓齮和荆俊的分别,一个是专志功业,后者则全情享受人生,微笑道:“你今年多少岁?”
  桓齮恭敬道:“小将今年十九岁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你比小俊大一岁,我就唤你作小齮吧!”领他离开骑射场,到了营地内的僻静角落,问道:“今天有什么发现?”
  桓齮道:“小将和荆副统领深入山内探察敌情,照小将观其动静,人数约在万人左右,可是阵势不固,旗号紊乱,士气散涣,行动迟缓,气色疲惫,兼之近日天朗气清,无雾可隐,如此未战已逞败象之军,只要给小将一枝千人组成的精兵,可将他们击溃,绝无侥幸。”
  项少龙大奇道:“小齮怎么只去了半日已摸清他们的虚实?”
  桓齮变成另一个人般道:“临战必登高下望,以观敌之变动,小中觑大,则知其虚实来去,从各种征兆看出问题。高陵君的军队虽藏在密林之内,但只要看何处有鸟兽停留,何处没有,立知其营帐分布的情况和人数多寡。再看其尘土扬起的情况,更知对方在伐树搬石,欲借上游之利图谋不轨。”
  说到兴起,蹲在地上随手布放石子,解说对方分布的情状,大小细节,无一遗漏,显示出惊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。
  项少龙动容道:“假设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,你会怎么办?但必须待他们发动时方可动手。”
  桓齮站起来,用脚拨乱地上的石子,肃容道:“侦察敌人除了留心对方的粮草储备、兵力强弱外,最紧要是测估对方的作战意图,针对之而因势用谋,则不劳而功举。现今对方为得凭河之险,驻军于交通不便、低湿而荆棘丛生之地,又戒备不周,兼之军卒劳累,士气消沉,可采双管齐下之策,分水陆两路伏击之,纵使让他们毁去木桥,于我亦无丝毫损伤,我们还可凭河而守,立于不败之地。”
  项少龙登时对他刮目相看,荆俊虽在其他方面或可胜过他,但在才智和军事的认识上却远落其后。这番话若是出自鹿公、徐先之口,乃理所当然,但桓齮只十九岁,竟有此见地,除了用天才两字来形容,实再无可替代。
 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:“我带你去见一个人,见到他时你要把全盘计画向他解说清楚,对于你日后的事业,会大有帮助。”
  桓齮愕然道:“见谁?”
  项少龙搭着他肩头,推着他往王营举步走去道:“当然是政储君。”
  桓齮剧震下停步,垂头低声道:“不若由小将把心中愚见告诉统领大人,再由大人亲自献奉储君好了。”
  项少龙继续推他前行,笑道:“那不是给我冒领你的功劳吗?休要扭扭捏捏,我项少龙只喜欢爽快的汉子。”
  桓齮感动得眼红了起来,呜咽道:“难怪王将军常说统领大人胸襟过人,乃我大秦第一好汉,大人的恩德,小将没齿难忘。”
  项少龙笑道:“那是你应得的,我只是负起引介之责,不过记紧这次我们是要让储君大展神威,而非我们去借机显威风,明白吗?”
  桓齮哪还不心领神会,连忙点头。
  项少龙把桓齮留在王帐内与小盘和李斯说话,匆匆赶回骑射场去接两位娇妻,哪知两女早回营地去了。待要离开,人丛里闪出嬴盈,扯着他衣袖,硬把他拉往泾水去。
  项少龙见她花容惨淡,显是心神备受煎熬,顿时心情矛盾,再没有使性子的意思。
  嬴盈一直没有说话,直至来到河旁一处疏林处,才放开他,背转身呜咽道:“我知你定会看不起人家,怪嬴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。”
  项少龙走上去,抓着她有若刀削的香肩,把她轻轻扳转过来,按在一棵树身处,细察她如花的玉容,见她泪水珍珠串般一颗连一颗的滚下玉颊,微笑着以衣袖为她拭泪道:“怎会怪你呢?男人可以风流,女人自亦可以风流,更何况你尚未与人定下名份,你大小姐不是常说样样事都要胜过男人吗?为何在这一项上如此泄气?”
  嬴盈一呆道:“你真的不怪责我?”
  项少龙潇洒地耸肩道:“人的身体最是奇怪,天生很难拒绝挑逗引诱,一时冲动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。但假若大小姐连那颗心都交给管中邪,那我只会祝福你们,再不插身其中,以免招惹烦恼。”
  这一番确是肺腑之言,他以前在二十一世纪,哪一个与他鬼混的女孩不是有过或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男朋友,那时的项少龙已不计较。现在秦女又素性开放,他更不会计较。当时虽很不舒服,那只是自然反应,过后早趋平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