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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死而复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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项少龙细察单美美送至唇边的半杯美酒,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状。他不信药末可以不经搅拌而遇酒溶解,只是在古时代油灯掩映的暗光下,根本难以看清楚酒内的玄虚。他旋即放弃借揭发毒酒来对付管中邪,非此事不可行,因为只要抓住单美美,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。问题是那等若和吕不韦公然撕破脸皮,失去一直以来尔虞我诈的微妙形势。只要想想吕不韦仍有七、八年的风光日子,该知是如何不智。假设此事牵连到嫪毐身上,那就更复杂。同时想到假若自己诈作喝下毒酒,那管中邪和莫傲将再不会另定奸计陷害自己,事后还会疑神疑鬼,以为自己不畏毒酒,又或单美美没有依命行事,瞎自猜疑,岂非更妙。这些想法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项少龙脑际,心中已有定计。
  项少龙一手取过毒酒,另一手搂上单美美动人的小蛮腰,哈哈笑道:“美美小姐须再喝一口,才算是喝了半杯。”
  身子背着归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诸人,硬要强灌单美美一口酒。
  单美美立时花容失色,用力仰身避开去,惊呼道:“项大人怎可如此野蛮哩!”
  项少龙趁机松开搂她腰肢的手,单美美用力过度,立时倒在席上。趁对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单美美身上,项少龙手往下移,把酒泼在几下,又藉把蛇蝎美女扶起来的动作,掩饰得天衣无缝。单美美坐直娇躯,惊魂甫定,说不出话来。
  项少龙大笑道:“害小姐跌倒,是我不好,该罚!”举杯诈作一饮而尽。
  对面的昌平君叹道:“原来项大人这么有手段,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美美小姐肯当众在席上乖乖的躺下来。”
  场内自是爆起一阵笑声。项少龙放下酒杯,见单美美诈作娇羞不胜地垂下头去,免得给人看破她内心的惊惶,神情微妙之极。左边的归燕为他斟酒。
  管中邪笑道:“项大人若能忍一时之痛,今晚说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来的回报。”
  昌平君兄弟一阵哄笑,诸女则扮出娇羞样儿,笑骂不休。
  项少龙探手再搂紧单美美柔软的腰肢,把酒送至她唇边,柔声道:“这一杯当是陪罪。”
  单美美仰起香唇,神色复杂地望他一眼,默默的把整杯酒喝掉,众人轰然叫好。
  另一边的归燕不依道:“项大人厚此薄彼。”
  项少龙见管中邪没有生疑,心中大喜,道:“我最公平,来!让我侍候归燕姑娘喝酒。”
  昌文君怪叫道:“喝酒有啥意思,要嘴对嘴喂酒才成。”
  归燕一声嘤咛,竟躺到他腿上去,一副请君开怀大嚼的诱人模样,幸好没有压着后侧的伤口。项少龙眼前腿上虽是玉体横陈,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,一来心神仍在单美美和管中邪身上,暗察他们的反应;另一方面总认为归燕只是奉命来讨好自己的京城军警首长,曲意逢迎,尽是虚情假意。归燕的姿色虽比不上单美美,但众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杨豫可与她比拚姿色,占占她便宜亦是一乐。于是衔了一口酒,低头吻在归燕的香唇上度过去。归燕娇喘细细,熟练合作地喝下去,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,可真亏了她呢。在众人怪笑喝采下,项少龙正要退兵,给归燕双手缠个瓜葛紧连,香信暗吐,反哺半口酒过来。项少龙不由涌起销魂滋味,放开怀抱,放肆一番,才与玉颊火烧的归燕分开来。昌平君等鼓掌叫好。
  归燕娇柔无力地靠近他,媚态横生道:“项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吗?奴家保证你腿伤不会加剧。”
  由于她是耳边呢喃,只有另一边的单美美听到,后者神情一黯,垂下螓首,显是因项少龙“命不久矣”,而自己则是杀他的凶手。
  项少龙轻吻归燕的粉颈,笑道:“这种事若不能尽兴,徒成苦差。”又探手过去搂单美美的纤腰,故作惊奇道:“美美小姐是否有什么心事呢?”
  单美美吃了一惊,言不由衷地道:“项大人只疼惜燕姊,人家当然心中不乐。”
  管中邪忙为单美美掩饰道:“项大人能使我们眼高于顶、孤芳自赏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,足见你的本事,这回轮到我等兄弟们妒忌你。”
  项少龙暗骂谁是你的兄弟,昌文君笑道:“另一口酒项大人绝省不了。”
  项少龙暗忖一不做二不休,逗逗凶手美人也好。遂衔了另一口酒,俯头找上单美美的樱唇,事后仍不放过她,痛吻起来,陈仓暗渡中,以二十一世纪五花八门的接吻方式,对她极尽挑逗的能事。单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软化了,生出热烈的反应。项少龙心中暗叹,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,又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,单美美心中歉疚,反动真情。唇分,单美美眼角隐见泪光,显见她以毒酒害他,是迫不得已。项少龙反不想急着离去,怕人发觉几卜未干的酒渍。归燕又来缠他,项少龙灵机一触,诈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席上,盖过原本的酒渍。
  一番扰攘,单美美出乎众人意外的托词身体不适,先行引退。少了最红的姑娘,昌平君两兄弟兴致大减,项少龙乘机告辞。归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,把他直送到大门停泊马车的广场,千叮万嘱他定要回来找她,又迫他许下诺言,方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马车上。忽然间,项少龙亦有点爱上这古代的“黑豹酒吧”。
  回到衙署,见到值夜的滕翼,说起刚才发生的事,后者也为他抹把冷汗。
  滕翼叹道:“我们的脑筋实在不够灵活,总在想莫傲的奸谋是在田猎时进行,岂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计,若能知道药性,少龙可扮得迫真一点。”
  项少龙肯定道:“毒药该在田猎后才发作的。”
  滕翼讶道:“三弟怎么这般有把握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图先告诉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进行刺杀的工具,该是用来对付你和荆俊的,事后若我再毒发身亡,乌家想报复也无人可用。”
  滕翼大怒道:“我若教莫傲活过三天田猎之期,改跟他的姓。”
  项少龙忽然脸色大变,道:“我们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,说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标包括鹿公和徐先在内,那就糟糕。”
  滕翼吁出一口凉气道:“吕不韦没那么大胆吧?”
  项少龙道:“平时该不敢如此胆大包天,可是现在形势混乱,当中又牵涉到高陵君的谋反,事后吕不韦大可把一切罪责全推到高陵君身上,有心算无心下,吕不韦得逞的机会非常高。”想到这里,再按耐不下去,站起来道:“我要去见鹿公,向他及早发出警告。”
  滕翼道:“我看你还是先去见徐先,论精明,鹿公拍马都比他不上,他若相信我们,自会作出妥善安排。”
  项少龙一想确是道理,在十八铁卫和百多名都骑军护翼下,装作巡视城内的防务,朝王宫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。由于现在他身兼都卫统领,除了王宫,城内城外都在他职权之内。因刚才的宴会提早结束,现在只是初更时分,但除了几条花街外,其他地方行人绝少,只是偶有路过的车马。
  到了左相府,徐先闻报在内厅见他,西秦三大名将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:“我早知少龙会在田猎前来见我的。”
  项少龙大感愕然道:“徐相为何有这个想法?”
  徐先道:“我们大秦自穆公以来,跃为天下霸主之一。可惜东向的出路,一直被晋人全力扼住,故只能掉过头来向西戎用兵,结果兼国十二,开地千里。穆公驾崩之时,渭水流域的大部份土地均落入我们手上。可是由那时始,直至现在建立东三郡,二百多年来我们毫无寸进。究其原因,与其说出路受阻,不若说是内部出了问题。我若强大,谁可阻拦?故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。”
  项少龙对那时的历史不大了了,只有点头受教的份儿。
  徐先谈兴大起,喟然道:“三家分晋后,我们理该乘时而起,可惜偏在那四十多年间,朝政错出常轨,大权旁落乱臣手上,粗略一算,一个君主被迫自杀,一个太子被拒不得继位,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弑,沉尸深渊。魏人乘我国内乱,屡相侵伐,使我们尽失河西之地。”
  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徐先的意思,现在的吕不韦正在这条旧路上走着。无论吕不韦是否夺权成功,甚或废了小盘,最后的结果是秦国始终不能称霸天下,这正是徐先最关心的事。
  徐先长身而起,沉声道:“少龙!陪我到后园走走!”
  项少龙心内起个疙瘩,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须作商量。明月高照下,两人步入后园,沿小径漫步。
  徐先叹道:“我们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线之隔,不脱蛮风,周室京畿虽建于此地,只是好比覆盖褴褛的锦衣,周室一去,褴褛依然,至今仍是民风犷野。幸好孝公之时用商鞅变法,以严刑峻法给我们养成守规矩的习惯,又重军功,只有从对外战争才可得爵赏,遂使我大秦无敌于天下。可是给吕不韦这么一搞,恣意任用私人,又把六国萎靡之风,引入我大秦,使小人当道,群趋奉迎、互竞捧拍之道,于我大秦大大不利。他那本吕氏春秋我看过,哼!若商鞅死而复生,必将它一把火烧掉。”
  项少龙终于听到在鹿公的大秦主义者排外动机外另一种意见,那是思想上基本的冲突。吕不韦太骄横主观,一点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态。他接触的秦人,大多坦诚纯朴,不爱作伪,徐先、鹿公、王龁、昌平君兄弟、安谷傒等莫不如是。比较起来,吕不韦、莫傲、管中邪、嫪毐等全是异类。秦人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,正因他们是最强悍的民族,配以商鞅的纪律约束,真是谁与争锋?吕不韦起用全无建树的管中邪和吕雄,于后者犯事时又想得过且过,正是秦人最深恶痛绝的。小盘以严厉果敢的手段处置吕雄,这一着完全押对。
  徐先停下来,灼灼的眼光落到项少龙脸上,沉声道:“我并非因吕不韦非我族类而排斥他,商君是卫人,却最得我的敬重。”
  项少龙点头道:“我明白徐相的意思。”
  徐先摇头道:“吕不韦作茧自缚,以为害了大上,秦室天下就是他的。岂知老天爷尚未肯舍弃我大秦,出了政储君这明主,所以我徐先纵使粉身碎骨,亦要保储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。”
  项少龙暗吃一惊,道:“听徐相口气,形势似乎相当危急。”
  徐先拉着他到一道小桥旁的石凳坐下来,低声道:“本来我并不担心,问题是东郡民变,吕不韦遣派蒙骜和王龁两人前往镇压,一下子把京师附近的军队抽空,现在京师只有禁卫、都骑、都卫三军在支撑大局,形势之险,实百年来首次见到。”
  项少龙皱眉道:“据我所知,东郡民变乃高陵君和赵将庞暖两人的阴谋,吕不韦没有说清楚这事吗?”
  徐先脸上阴霾密布,闷哼道:“话虽然这么说,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两,谁都心中有数,十个高陵君都斗不过半个吕不韦,怎会到事发时,吕不韦才猛然惊觉,仓卒应付?”
  项少龙心中冒起一股寒意,嗫嚅道:“徐相的意思是……”
  徐先断然道:“此事必与吕不韦有关,只要吕不韦把奸细安插到高陵君的谋臣内边,可像扯线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,制造出种种形势。”再肃容道:“只要吕不韦在这段期间内,把你和两位副统领除掉,都骑都卫两军,都要落进吕不韦手内,那时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?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会来见我,原因非常简单,就是假若你确非吕不韦的人,以你的才智,必会发觉不妥当的地方,少龙明白吗?”
  项少龙暗叫好险,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,直至刚才,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吕不韦一着巧妙的棋子,或可说是多重身份的反间谍。有点尴尬地道:“多谢徐相信任。”又不解道:“纵使吕不韦手上有都骑都卫两军,但若他的目标是政储君,恐怕没有人肯听他命令。”
  徐先叹道:“少龙仍是经验尚浅,除非吕不韦得到全部兵权,否则绝不会动储君半根毛发,此乃愚不可及之举,可是只要他把我和鹿公害死,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,那时秦室还不是他的天下吗?蒙骜不用说,王龁这糊涂鬼在那种情况下孤掌难明,加上又有太后护着吕不韦,谁还敢去惹他呢?”接着双目厉芒一闪道:“先发者制人,后发者受制于人。吕不韦一天不死,我们休想有好日子过,大秦则是重蹈覆辙,受权臣所陷。”
  项少龙差点呻吟起来,站在徐先的立场角度,策略上完全正确。问题是项少龙知道在小盘登基前,没有人可要吕不韦的命。若要不了他的命,自然是自己要丢命,此事怎博得过?只恨他不能以这理由劝徐先打消此意,难道告诉他史书写明吕不韦不会这么快完蛋吗?
  正头痛时,徐先又道:“只要政储君肯略一点头,我可保证吕不韦活不过三天田猎期。”
  项少龙叹道:“徐相有否想过后果?”
  徐先冷哼道:“最大问题的三个人,是姬太后、蒙骜和杜壁。最难搞的还是杜壁,吕不韦一去,他必趁机拥立成蟜,若非有此顾虑,先王过身时,我和鹿公早动手了。当然!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龁从中反对。所以我希望由你说服储君,现在他最信任的人是少龙你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我却有另一个想法,首先要通过滴血认亲,正式确认储君和吕不韦没有半丝瓜葛,其次是杀死吕不韦手下的第一谋士,此人一去,吕不韦将变成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,恶不出什么样儿来,第三……”
  徐先挥手打断他道:“你说的是否莫傲?”
  项少龙讶道:“徐相竟听过此人?”
  徐先轻描淡写道:“没有这点能耐,如何敢和吕不韦作对。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,更是妥当。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在防我,我也在防你,若非公然动手,谁奈何得了对方?”
  项少龙知道单凭此点仍未足以打动这位智者,低声道:“第三是把嫪毐捧出来与吕不韦打对台,只要拖到储君加冕之日,吕不韦这盘棋就算输了。”
  徐先雄躯一震,不解道:“嫪毐不是吕不韦的人吗?”
  项少龙把计画和盘托上,道:“我还提议储君给吕不韦封上一个仲父的虚街,以安他的狼子野心。”
  徐先深吸一口气,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好一会,双目精光闪闪道:“说到玩手段、弄诡谋,恐怕莫傲也要让你一点,难怪到今天你仍活得健康活泼。”
  项少龙暗叫惭愧道:“幸好今晚少喝了一点酒,否则真不敢当徐相这句话。”
  徐先追问下,他说出今晚发生的事。
  徐先听罢点头同意道:“你说得对,一天不杀莫傲,早晚给他害死。照我估计,这杯毒酒该在七天后发作,孝文王当日就是喝下吕不韦送来的药汤,七天后忽然呼吸困难窒息致死,由于从来没有一种毒药可在七天后突然发作的,所以我们虽觉得内有跷蹊,仍很难指是吕不韦下的毒手,当然也找不出任何证据。唉!现在没有人敢吃吕不韦送来的东西。真是奇怪,当日害死孝文王的药汤,照例曾经内侍试饮,内侍却没有中毒的情况?”
  项少龙暗忖莫傲用毒的功夫,怕比死鬼赵穆尚要高明数倍,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药,总还是有迹可寻,吃下肚后会出现中毒的征兆,哪有毒药可在吞入腹内七天后使人毒发呢?尽管在二十一世纪,恐怕亦难办到,除非毒药被特制的药囊包裹,落到肚内黏贴胃壁,经一段时间后表层被胃酸腐蚀,毒药泻逸出来,致人死命。想到这里,心中一动,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风楼,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泼下处,会否有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护物的毒药。
  徐先见他脸色忽晴忽暗,问道:“你想到什么?”
  项少龙道:“我在想如何可请求徐相暂缓对付吕不韦?”
  徐先笑道:“我徐先岂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,少龙既有此妙计,我和鹿公暂且静观其变。不过假若你杀不死莫傲,便轮到我们动手对付吕不韦,总好过给他以毒计害死。”
  项少龙拍胸口保证道:“给我十天时间!说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教他死得不明不白!”
  徐先愕然瞪着他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  项少龙灵巧地翻过高墙,落到醉风楼的花园里。刚过二更天,醉风楼主楼之后的七、八座院落,仍是灯火通明,笙歌处处。项少龙好一会辨认出管中邪刚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,只见仍是灯光灿然,不禁叫起苦来,同时心中奇怪,难道他走后,又用来招呼另一批贵客吗?好奇心大起下,他借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,无声无息地窜过去,到了近处,骇然伏下,心儿忐忑狂跳。原来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,其中几个赫然是吕不韦的亲随。难道是吕不韦驾到?留心细看,院落四周有人在巡逡守卫,严密之极。当然难不倒他这懂得飞檐走壁的特种战士,察看形势后,他选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树,迅速攀上去,再射出索鈎,横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边瓦面上,小心翼翼,沿索滑到檐边,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。一瞥下立时魂飞魄散,手足冰寒,差点由屋顶掉下来。灯火通明的大厅里,站了管中邪、莫傲、醉风楼的楼主伍孚,归燕和单美美五个人,正在研究被移开的长几下地席上的酒渍。
  伍孚叹道:“莫先生确是奇谋妙算,先教我赠项少龙以宝物,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,又使他以为下手的是我们的好美美,谁知要他命的却是我们的归燕姑娘。”
  管中邪道:“对莫兄的高明,我管中邪是没话说的。最妙是这小子还以为自己逃过大难,再不起防范之心,确是精采绝伦。”
  大门洞开,吕不韦春风满脸,神采飞扬的走进来。
  在项少龙瞠目结舌、全身血液差点冰凝之下,单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吕不韦怀内去,娇声道:“美美为吕相立下大功,吕相该怎么赏人家哩!”
  吕不韦的手由她的纤腰落到她的隆臀上,大力拍两记,邪笑道:“让我今晚好好酬劳你吧!”
  莫傲伸手搂着归燕道:“吕相莫忘我们的好归燕,若非靠她那条香舌,项少龙怎会中计。”
  上面的项少龙全身发麻,差点要扑下去给吕不韦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天啊!自己的肚内竟有了随时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,这时代又没有开刀的手术,他项少龙岂非必死无疑。
  吕不韦搂着单美美,到了那片酒渍旁,俯头细看一回,哈哈大笑道:“任你项少龙智比天高,也要着我吕不韦的道儿,却还以为反算我们一着,到喉咙被药液蚀开个口儿,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。”
 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,燃起希望。若药囊只是黏在喉咙处,将有取出来的机会。
  管中邪道:“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采哩,我差点给她骗过。”
  吕不韦俯头吻在单美美的香唇上,弄得她咿唔作声,春意撩人。
  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头上,笑道:“此事成功,伍楼主当的这个官,必定非同小可。”
  伍孚欣然道谢,又有点担心地道:“那东西会不会无意间给他吐出来?”
  倚着莫傲的归燕娇笑道:“楼主放心,那东西不知黏得多么紧,若非给他的舌头卷过去,奴家还不知该怎办好。”
  莫傲接口道:“这东西最不好是会黏在杯底,否则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牺牲她的香舌,给这家伙大占便宜。”
  管中邪笑道:“只是占了点小便宜吧!大便宜当然还是留给莫兄。”
  一时男的淫笑,女的不依娇嗔。项少龙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时离开,想方法把毒囊弄掉。此着妙计确是厉害,当时舌头交缠,意乱情迷,哪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。自己确是大意,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识穿单美美是他们的人,还一番造作,教人笑穿肚皮。
  吕不韦笑道:“春宵苦短,莫先生该到小燕的香闺,好好答谢美人。”转向伍孚道:“伍楼主此回做得很好,我吕不韦必不会亏待你。”
  哈哈一笑,拥着单美美去了。项少龙知道再不会听到什么秘密,悄悄离开。
  项少龙惨哼一声。滕翼由他张开的大口里,把拗曲的幼铜枝抽出来,尾端的小圆片上黏着一粒乌黑色的药丸,只有苍蝇般大小。旁边的陶方、荆俊、蒲布、刘巢等人齐松一口气,抹掉额上的冷汗。项少龙咽着被刮损的咽喉,说不出话来。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,众人俯近研看。
  荆俊狠狠道:“有什么方法把毒丸送进莫傲的喉咙里去呢?”
  项少龙清清喉咙,沙哑声音道:“毒丸若是混在酒里,会黏在杯底,可是在毒死孝文那碗药汤里,却没有这种情况。”
  陶方大喜道:“那即是说,只要我们得到那条药方,当可找到其中某种药物,可以中和它的黏性,到进入喉内才会黏着,如此一来,要毒杀莫傲再非难事,这药方必然会留有纪录的。”
  滕翼一震下望往项少龙,两人同时想起图先,旋又摇头。
  若图先可轻易向莫傲下毒,早把他毒死。
  蒲布颓然道:“找到可中和毒丸黏性的方法并没有用,难道捧碗药汤哄他喝下去吗?”
  项少龙道:“我们大可随机应变,毒丸由我随身携带,再相机行事。夜了!我们尽量睡一觉好的,否则明天恐没有精神去应付莫傲另一些阴谋诡计,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。”
  众人无不同意,各自回房休息。
  项少龙回到后堂,不由想起纪嫣然等众娇妻,神思恍惚间,娇声昵昵在耳旁响起道:“大爷回来了!”
  项少龙愕然望去,只见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席处待他回来,看样子是刚给他吵醒过来,看她钗横鬓乱海棠春睡后的神态,心中大叫不妙。
  自赵倩和春盈诸女去世,他饱受折磨,整整一年有如活在噩梦里,英雄气短,偏又步步落在下风,使他再不愿有男女间新的责任和感情上的承担。对琴清如是,对嬴盈如是。他虽答应昌平君兄弟对嬴盈勉力而为,却是敷衍的成份居多,绝不热心,亦自知未必斗得过管中邪。不过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头痛。看她行事作风,显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,敢爱敢恨。幸好现在和她关系尚浅,还有转圜的余地,干咳一声道:“这么晚,还不回去睡吗?”
  周薇起身施礼,温柔地为他脱下外袍,欣然道:“早睡过了,现在不知多么精神,陶公安排最尾后那间房子给我,现在让小婢侍候大爷沐浴好吗?”话完早红透双颊。
  项少龙心中叫糟,自己已多晚没有妻婢相陪,今晚又曾偎红倚翠,挑起情欲,若说不想女人,只是在欺骗自己,给她这么以身相陪,后果实不敢想像。若断然拒绝,她受得了吗?
  幸好周薇要为他宽衣时,脚步声响。
  项少龙回头望去,见来的是荆俊,大讶道:“小俊!有什么事?”
  荆俊仍以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,奇怪地瞪她。
  项少龙低声吩咐周薇退避入房,道:“什么事呢?”
  荆俊看着周薇消失处,奇道:“她怎会在这里的?”
  项少龙解释她和周良的兄妹关系,荆俊双目立时亮起来,嘿然道:“三哥真好艳福,周薇若非荆钗布裙,不施脂粉,艳色绝不会逊于田凤和田贞。”
  项少龙心中一动,着他在一旁坐下后,笑道:“小俊对她似乎有点意思哩?”
  荆俊赧然道:“三哥说笑,小俊怎敢来和三哥争女人。”
  项少龙欣然道:“她并非我的女人,假设你有意思的话,不如多用点功夫,三哥我绝不介意,还非常感激你哩!”
  荆俊大喜道:“嘿!让我试试看!说到哄女孩,我比以前进步多了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此事就这么决定,你不去休息却来找我,究竟为什么事?”
  荆俊道:“三哥的腿还可以再出动吗?”
  项少龙道:“只要不是动手过招,没有问题。你有什么好主意?”
  荆俊道:“现在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,要杀死莫傲,这是唯一的机会。”
  项少龙皱眉道:“莫傲身旁能人众多,吕不韦又在那里,怎么下手?”
  荆俊道:“硬来当然不成,不过我对醉风楼的环境非常清楚,更知道单美美和归燕的闺房在哪里,只要我们摸到那里去,或有办法把那颗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咙里,然后再轻轻松松等待他毒发身亡,岂非大快人心?”
  项少龙喜道:“计将安出?”
  荆俊摊开手掌,现出一截三寸许黑色树枝似的东西,得意洋洋道:“这是由迷魂树采来的香枝,燃点后的烟只要吸入少许,立即昏昏欲睡,若在熟睡时吸入,保证掌掴也醒不过来,三哥明白吧!”
  项少龙沉吟片晌,断然道:“你最好通知二哥,若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,我们两个都要挨骂的。”
  凭着勾索,三兄弟悄无声息地潜入醉风楼东,躲在花丛暗处。树木掩映中,隐见灯光。
  荆俊这识途老马道:“竹林内有四座小楼,分别住着醉风楼的四位大阿姐,就是单美美、杨豫、归燕和白蕾,合称醉风四花,归燕的小楼位于左方后座,只要过得竹林一关,就有机会摸入楼内,若我没有记错,每座楼旁都种有香桂树,躲躲藏藏应是易如反掌。”
  滕翼皱眉道:“既有吕不韦在内,防守必然非常严密,竹树更是难以攀椽,只要有人守着竹林间的出入口,我们怎进得去?”
  项少龙道:“另一边是什么形势?”
  荆俊苦笑道:“仍是竹林,所以这地方有个名字,叫‘竹林藏幽’,只要过得这关,莫傲就死定了。”
  脚步声响,两名武士提着灯笼走过来,边走边谈笑着。三人屏息静气,倾耳细听。
  其中一人道:“这四个妞儿确是花容月貌,又够骚劲,连我们的管大爷也动心,留宿在杨豫的小楼里。”
  另一人道:“听说还有个白蕾,不知她今晚是否要陪人,若没有的话,由我两兄弟招呼她好了。”
  先前的大叹道:“你付得起渡夜资吗?何况听说纵有银两,她未必肯理睬你哩!”
  直至他们去远,项少龙心中一动道:“白蕾陪的该是韩闯,说不定会有机会。”
  话犹未已,人声由前院方向传来,其中一个隐隐认得是老朋友韩闯,还有女子的娇笑声,不用说该是白蕾。
  滕翼大急道:“怎样瞒过白蕾呢?”
  此时一群人转入这条花间小径,领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,接着是四名韩闯的近卫,然后是搂搂抱抱的韩闯和白蕾,最后是另八名亲兵。看到这种阵势,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。
 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:“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!”
 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:“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,韩闯刚和他喝完酒。”
  这时韩闯等刚路过他们藏身处,转上直路,朝竹林方向走去。
  滕翼先解下佩剑,硬着头皮窜出去,低嚷道:“侯爷留步,丹太子命小人来有要事相告。”
  韩闯等整队人停下来,近卫无不露出戒备神色。滕翼大步走去,众人虽见到他没有佩剑,仍是虎视眈眈,手握剑柄。
  韩闯放开白蕾,冷冷道:“丹太子有什么说话。”
  滕翼心知韩闯的手下绝不会任自己靠近他们主子的,远远立定,施礼道:“小人龙善,乃丹太子驾前右锋将,韩侯这么快忘了小人吗?”
  龙善是当日滕翼在邯郸时用的假名字。
  韩闯呆了一呆,醒觉过来,哈哈笑道:“记起了记起了!右锋将请恕本侯黑夜视力不佳。”转身向白蕾道:“小蕾儿先回房去,本侯立即来。”白蕾哪会疑心,叮咛韩闯莫要教她苦候,偕两个丫环先去。
  在韩闯的掩护下,三人换上他手下的外裳,无惊无险地进入守卫森严的竹林,到了与归燕闺楼只隔一棵香桂树的白蕾居所。韩闯向三人打了个眼色,迳自登楼。白蕾的四名贴身美婢,分两人来招呼他们。项少龙、荆俊和滕翼怕给小婢认出来,早向韩闯的手下关照,其中两人匆匆把两婢拖到房内,不片晌已是娇吟阵阵,满楼春声。
  在韩闯布在楼外的亲卫放哨把风下,三人先后攀上桂树,到达归燕的小楼瓦顶处。房内传来鼾声。若论飞檐走壁的身手,项滕两人都及不上荆俊,由他觑准机会穿窗进房,顷刻后莫傲的鼾声变成沉重的呼吸。项少龙示意滕翼留在屋顶,自己翻进去。荆俊正蹲在榻旁,向他打出一切顺利的手势。项少龙心中大喜,窜了过去。
  在几头的油灯映照下,荆俊已捏开莫傲的大口,项少龙忙取出毒丸,以铜枝送入他的喉嘴里,肯定黏个结实,正要离去,足音在门外响起。项少龙和荆俊大吃一惊,同时跨过榻上两人,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墙角里。
  敲门声响,有人在外面道:“莫爷!吕相有急事找你。”
  莫傲和归燕当然全无反应。项少龙人急智生,伸手重重在莫傲脚板处捏一记。幸好荆俊的迷晕香只够让莫傲昏上一阵子,莫傲吃痛下,呻吟一声,醒过来。
  那人又唤道:“莫爷!”
  莫傲刚醒过来,头脑昏沉地道:“什么事?”
  叫门的手下道:“吕相刚接到紧急消息,刻下正在楼下等候莫爷。噢!吕相和管爷来了。”
  项少龙和荆俊暗叫不妙,却苦在莫傲已坐起来,想冒险逃走都办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