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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迎刃而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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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复剑出,众人立知他了得。无论角度与速度,手法或步法,都在此看似简单却矫若游龙的一剑显示出来,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剑手。最精采处是他借腰腿扭动之力发劲,汇聚全身的气力,迅若闪电,事前又不见警兆,说来就来,有如暴爆火山,霎那间剑锋直抵凝然不动的滕翼胸前数尺。众人代滕翼设想,眼下唯一方法,是退后拔剑,不过这会徒令对手气势暴张,杀气更滚滚而来,直至毙命剑下。换言之,无论如何,滕翼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剑而失去先机。
  滕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,倏地拔剑,却没有后退。众人心中暗自感叹,郭秀儿和赵雅更吓得闭上双眼,不忍目睹这大汉溅血倒地的惨况。
  “当!”在全场目瞪口呆下,滕翼抽离剑鞘只有两尺的剑柄,竟毫发无误地猛撞言复剑锋。尽管言复的力气要比滕翼大,剑锋怎也及不上剑柄用得出来的力道,何况言复的手劲根本不是滕翼对手。言复出道以来,从未见过有人能打开始便以剑柄克敌,整把剑竟给硬荡上半天,可是前冲的势子却没法停下来,投怀送抱般往滕翼凑去。正叫糟时,滕翼的铁拳在眼前由小变大。“砰!”言复口鼻鲜血狂溅,往后抛跌,竟给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晕,而滕翼的剑仍只是出了半鞘。“锵”的一声,剑又滑进鞘内。
  全场人鸦雀无声,好一会行馆的武士爆起漫天喝采声,为滕翼惊人的技艺和替他们争回一口气欢叫如狂。
  李园那想得到滕翼厉害至此,铁青着脸喝道:“把没用的家伙抬走!”此语出口,连他旁边的赵雅都蹙起眉头,感到李园此人寡恩薄情,对失败的手下没有半点同情。言复被迅速移离广场。
  滕翼戟指向楼无心喝道:“轮到阁下!”
  众人目光全落到楼无心身上,看他有没有应战的胆量。
  项少龙是场内唯一预知战果的人,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补遗,剑术与武术修养无不更上一层楼,自己都没有把握稳胜他,何况是言复。此时大笑道:“楼兄若因休息时间太短,气力尚未回复过来,大可让东闾子兄或其它人先战一场。”
  楼无心推无可推,霍地起立,冷哼一声,走入场内。全场霎时静下来。
  纪嫣然凑到项少龙耳旁道:“我从未见过比你二兄更诡奇的剑法,比起李园毫不逊色。”
  赵穆则是心花怒放,暗忖难怪“马痴”如此大言不惭,原来从人里有能以一挡百的不世剑手。
  楼无心拔出长剑,摆开架势,却不抢攻,好先认清对方剑路和手法。滕翼仰天一阵大笑,右手按在剑把上,踏前一步,作势拔剑。楼无心受他气势所慑,竟往后退一步,使两人间仍保持着七至八步的距离。滕翼闪电移前,抢到楼无心左侧,长剑离鞘而出,幻出令人难以相信无数朵似有实质的剑花,若攻非攻,有若盘饼毒蛇,昂首吐舌,随时可猛噬敌人一口,且必是无可解救的杀着。
  项少龙拍腿叫好,滕翼这招以守为攻,使得出神入化,尽得墨氏补遗的真髓。楼无心完全看不透对手的剑路,虽叱喝作势,却再退一步,任谁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。高手对垒,岂容一再退避。在微妙的感应里,滕翼蓦地剑势大盛,由以守为攻化作以攻为守,长剑振处,有似长虹,随着精奇偏险的步法,抢到楼无心左侧,强攻过去。“锵!”的一声,楼无心吃力地硬架滕翼这无论气势力道均臻达巅峰的一剑。
  滕翼冷笑道:“不过如是乎!”长剑滑出来,迅又改为横扫。
  “当!”楼无心惶乱下仗剑一挡,竟给滕翼扫得横跌开去,全无还手之力。
  李园方面的人无不脸色大变,要知楼无心在他们间臂力堪称第一,那知遇上“龙善”,却给比下来。此刻众人无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,赵霸看得心花怒放,也是心中暗惊,他一向自恃力大过人,见到滕翼的威势,始知一山还有一山高。
  后面的乐乘凑上来道:“你的家将神力惊人,怕可和嚣魏牟媲美。”
  项少龙心中暗笑,若乐乘知道嚣魏牟是给滕翼活活打死,不知有何想法。历史在重演,刚才是伏建寅被楼无心以一轮重手硬拚,杀得全无还击之力,直至落败;今次却是滕翼步步进迫,杀得楼无心汗流浃背,不断退避。楼无心亦算了得,到挡得滕翼变化无穷的第二十五剑,才门户失守,空门大露。滕翼闪电飞出一脚,踢在对方小腹处。楼无心连人带剑往后抛跌,痛得蜷曲地上,除呻吟外再无力爬起来。众人受惨厉的战气所慑,竟忘记喝采。
  李园丢尽脸子,命人移走楼无心,见众人和龙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,心中叫苦。若自己出场,虽非必败无疑,却亦没有制胜的把握,不过此时势成骑虎,冷哼道:“董先生手下原来有此能人,由此推之,先生必然也是高手,为何不让我们也玩上一场,免得别人说在下趁贵仆力战身疲去捡便宜。”他虽是言之成理,但无人不知他其实是对滕翼顾忌非常。
  项少龙先招手唤滕翼上到看台来,悠然起立,慢条斯理道:“董某的深浅,李兄早应由你的家将知个一清二楚,不过耳闻怎及眼见,李兄既有此雅兴,董某自当奉陪。”
  李园想不到他竟肯动手,大喜落场。除李园方面的人和滕翼外,无不为项少龙暗暗担心。李园号称楚国第一名剑,观之楼无心等人的身手,可推知他的厉害。董匡则并不以剑知名,高下可想而知。纪嫣然担忧得黛眉紧蹙,若项少龙落败,李园虽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,但伤肢残体,必不能免。
  项少龙解下血浪宝剑,交给旁人,笑向李园道:“我们怎可学儿郎般以命拚命,甲胄大可免了,但仍是用木剑较宜,大家点到即止,贯彻以武会友的精神。”
  李园虽不情愿,总不能摆明要杀死对方,表面从容笑道:“董先生既有此提议,在下自然遵从。”
  项少龙心中暗笑,自己是用惯木剑的人,只此一项,李园便注定有败无胜,接过木剑,试试重量,虽只及得墨剑的七成,已比一般铁剑重上许多。
  李园随手挥动木剑,暗忖若能刺瞎对方一目,那就最理想。
  项少龙忽地喝道:“赵馆主,给我们来点鼓声助兴!”
  众人愕然,负责击鼓的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击下,制造出震耳的鼓声。李园英俊的脸庞阴冷下来,抱剑卓立,配合他高秀挺拔、玉树临风的体型,确有非凡的姿态。项少龙剑柱身前,凝然如山,双目射出鹰隼般的光芒,锁定对手。两人对峙,立显高手风范,场内各人受风雨来临前紧张的气氛所慑,顿时全场肃默。
  经过大半年的潜心修剑,项少龙由锋芒毕露转为气定神闲,连多次看过他动手的赵穆等人,亦不能由他的动静联想起以前的项少龙。纪嫣然是用剑的大行家,只看项少龙随便一站,有如崇山峻狱的气度,心中大感惊讶,难道上次和自己交手,他竟是未尽全力吗?怎知项少龙是因得到墨氏补遗,剑法大进。赵致此刻眼中只有一个董马痴,那种自然流露的英雄气质,纵是外型比他更悦目好看的李园,亦要稍有逊色。赵雅看看李园,又看看项少龙,感觉双方均对她生出强大的吸引力,但项少龙那种永不给人摸着底子和酷肖项少龙的气概,却非李园能及。郭秀儿则是另一番感受,李园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,文武全材,既轩昂又文秀,兼且有身份有地位,虽明知他风流好色,可是所知的男人谁不如此,只好逆来顺受,遵从父命,嫁与此君。但董匡的出现却使她受到另一类男人的引诱力,粗豪奔放中显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与众不同的识见,令她愿意被他征服,处于两个选择间的矛盾,值此美少女心乱如麻,取舍两难。现在两人终于要一较高低了,这是不是能予她一个决定的机会呢?在这战争的年代里,无人不习技击,剑法早成为量度一个人本领的标准,剑法高明者,自然会得人看重和欣赏。
  李园目不转睛和项少龙对视,冷然道:“董兄养马之技固是天下无双,在下倒要看看董兄的剑技是不是比得上你养马的本事。”
  矮身作势,木剑遥指项少龙,不住颤震。观者无不为项少龙冒把冷汗,想不到李园剑法高明至此,竟能气贯木剑,生出微妙的变化,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剑的角度。
  项少龙仍是剑柱地面,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,淡淡应道:“李兄还在等待什么呢?”
  他的语气透出强大的信心,使人清楚感到他没有半点虚怯。
  李园不愧楚国第一剑手,丝毫不被他词语惹怒,微微一笑,倏地冲前,当项少龙木剑扬起,斜指往他,又退回去,回复先前对峙之势,距离竟无半分改变,可见李园进退的步法是如何准确,只是这点,已知纪嫣然对李园剑术的评价高于项少龙,是有根有据的。
  赵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项少龙剑法可比得上龙善,两个人加起来足可进行刺杀任何人的密谋行动,不禁暗怨项少龙的无情。滕翼目不转睛看着正在剑拔弩张,蓄势待发的场中两人,他本有信心项少龙必胜无疑,但当看到李园先作试探的高明战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,也不由有点担心起来。最有信心的反是项少龙本人,却绝非轻敌,而是晋入墨氏守心的状态,无人无我,可是敌手的意向却没有半丝逃过他洞识无遗的观察。他知道李园在引他出击,故不为所动,若双方均不出手,那丢脸的当然不会是他这个马痴,而是夸下海口、心狂气傲的李园。在二十一世纪受训,他一向注重战斗心理学,现在是活学活用,要从李园的性格把握他的弱点。
  李园对峙一会后,果然耐不住性子,冷喝一声,单手举剑过头,大步扑前,到长剑猛劈往项少龙,左手亦握上剑柄,变成双手全力运剑,力道陡增。虽是痛恨李园的人,对他奇峰突出的一招,无不叫好,而且他的一剑凌厉狂猛至极,把全身功力尽聚于一劈之内,若项少龙以单手挺剑招架,极可能一招分出强弱胜败。
  项少龙仍是那副静如止水的神情,只是双眉扬起,健腕一翻,竟单手横架李园此剑。纪嫣然骇得芳心剧跳,纤手掩上张开欲叫的嘴。她曾分别与两人交手,自然知道两人臂力不相伯仲。但现在李园是双手使剑,兼且占上前冲主动之势,高下不言可知。唉!项少龙怎会如此不智。
  在场诸人只听李园一剑当头劈下的破风声,就知其力道的狂猛,都有不欲再看结果的惨然感觉。
  李园见项少龙单剑来架,心中暗喜,全力重劈。那知项少龙的木剑忽由横架变成上挑,重重侧撞到对方若泰山压顶的剑身处,硬架变成借力化解。李园眼看万无一失的一剑,被项少龙卸往一旁,滑偏少许,只能砍往项少龙左肩旁的空位去。采声轰然响起,连痛恨项少龙的赵雅和赵致两个美女都忘情地欢呼鼓掌,幸好李园无暇分神,否则必给活活气死。
  人人以为项少龙会乘机抢先主攻,岂知他反退后一步,木剑循着奇异玄妙的路线,在身前似吞似吐,飘游不定。以李园的剑法和眼光,亦摸不出他的虚实,无奈下退开去,摆出森严门户,但气势明显地比不上先前。
  滕翼放下心来,知道项少龙看准李园要在纪嫣然前大显神威的心态,故意丢他的脸,好教他心浮气燥,冒进失利,战略上高明至极。纪嫣然再不为爱郎担心,秀眸射出迷乱倾心的神色,看着项少龙动人的身躯,散发无与伦比的气势和阳刚的魅力。
  秋阳高悬空中,照得广场的地面耀目生辉。还有一个对项少龙“情不自禁”的是龙阳君,由第一眼见到这粗豪大汉,“他”便为之心动,到此刻目睹他精采绝伦的剑法,更是颠倒,暗下决心,怎也要把项少龙迷倒成为他的情俘。
  反之李园那些家将却愕然无声,想不到李园这么厉害的剑法,仍不能占到丝毫上风。李园勉强收摄心神,木剑上下摆动,组织第二轮的攻势。项少龙回剑柱地,稳立如山,动也不动。不过再没有人认为他是托大轻敌。
  李园轻喝道:“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,小心!”斜冲往前,倏忽间绕往项少龙身后。项少龙不但没有转身迎去,反疾步往前,直抵李园刚才的位置,转过身来,木剑遥指对手,前后弓步立定,意态自若,真有渊亭岳峙的气度,一望而知他并没有因对手的战术而乱了阵脚。李园扑个空,来到项少龙的原站处,等若两人约好般互换位置。
  观战的人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,免得影响场上两人僵持不下的气势。
  项少龙亦有他的苦处,就是很难放手大干,如此势难有任何隐藏,说不定会给看过他出手的人,勾起对他的回忆,那时就算生*宰李园仍得不偿失。李园见两攻不下,失去耐性,再挥剑攻去,锋寒如电,狠辣无伦,又没有半丝破绽。项少龙知他是求胜心切,暗里叫妙,在剑锋及身前,间不容发中往旁一闪,静若处子,动若脱兔,且又动作潇洒,意态超逸,惹来一阵采声。李园见他躲闪,喜出望外,叱喝一声,挥剑疾劈。项少龙哈哈一笑,木剑电掣而出,决荡翻飞,一步不让地连挡对手五剑,守得稳如铁桶,且招招暗含后着变化,使李园不敢冒进。木剑交鸣声连串响起。
  众人看得忘了为己方打气,两人剑法若天马行空,飘闪不定,既惊叹李园莫可抗御的不世剑法,更讶异项少龙鬼神莫测的招式。赵雅感到马痴就像他的为人般,叫人莫测高深,从外貌判断,事先谁也会猜想项少龙是力求主动的人,岂知真实的情况恰恰掉转过来。
  李园虽是主动狂攻,却给对方似守若攻的剑招制得无法用上全力,同时对手流露出来那种坚强莫匹的斗志和韧力,更使他不由气馁,这当然也是两攻不果,气势减弱的负面后遗症,否则他绝不会有如此泄气的感觉。第六剑尚未击出,对方木剑忽地幻出数道虚影,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处,李园心胆己怯,自然往后退避。
  项少龙哈哈一笑,木剑反放肩上,意态自若地扛剑而立,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园道:“李兄剑法果是高明,鄙人自问难以取胜,故想见好就收,就此鸣金收兵,李兄意下如何?”
  李园楞在当场,俊脸阵红阵白,虽说未分胜负,但人人都见到他三次被马痴击退,面子怎放得下来。若坚持再战,一来有欠风度,更要命是信心大失,斗志全消。
  犹豫不定时,正担心项少龙真个打伤李园的郭开长身而起道:“这一战就以不分胜负论,今天我等确是大开眼界。”
  李园心中暗恨,表面惟有堆起笑容,与项少龙同时接受各人的道贺。
  纪嫣然迎上项少龙,娇声*昵昵道:“董先生自今开始,养马技术与剑法可并称双绝,不知可肯拨*冗到嫣然落脚处,为病了的马儿调治。”
  人人听得艳羡不已,虽是打着看马的旗号,但际此大展神威之后公然邀约,谁都知有石女之名的绝代红粉,再不为自己对这马痴芳心大动之情作掩饰。正赶上来要向项少龙道贺的其它三女,给纪嫣然抢先一步,大感没趣,悄悄退开。李园却是最难受的一个,本以为今天可在比武场上威风八面,却落得两名得力手下重伤,自己则是求胜不得,面目无光。最大的打击是纪嫣然当他面前约会大仇人,心中大恨,匆匆率众离去。
  赵霸开心得不得了,扯着项少龙和滕翼道:“无论如何我也要请两位当行馆的客席教座,千万不要推辞!”
  赵穆叹道:“董先生和龙兄若能早到一年,项少龙那小子休想生离邯郸。”
 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个眼色,暗感好笑。扰扰嚷嚷里,项少龙终脱身出来,在众人嫉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,随纪嫣然去了。
  纪嫣然在项少龙、滕翼左右伴持中,策骑离开行馆。项少龙记起赵霸力邀他们作客席教座一事,不由想起连晋生前必是有同样待遇,所以有亲近赵致的机会,惹起一段短暂的爱情。赵致不知是不是福薄,初恋的情郎给人杀了,却又爱上杀她情郎的自己,而他偏因荆俊的关系,不敢接受她的爱意,可是若因此使她愤而投入李园的怀抱,却又是令人恼恨的事。李园绝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人,此子太自私了。
  回到热闹的市中心,滕翼道:“我想到藏军谷看看他们,今晚可能不及赶回来。”
  项少龙点头答应,顺口问道:“派了人回去见老爹了吗?”“老爹”是吕不韦的代号。
  滕翼答道:“前天去了!”向纪嫣然告罪,径自往城门方向驰去,他们持有通行令,出入城门不会有问题。
  纪嫣然游兴大发,撒娇道:“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,你会答应吗。”
  项少龙欣然应诺,先策马回府,然后并肩步出府门,随意漫步。走了半晌,纪嫣然大吃不消,皆因街上无人不见而惊艳,使她很不自在,迫得她扯着项少龙溜返借作居停的大宅。主人邯郸大儒刘华生正和邹衍下棋,见两人回来,非常欢喜。
  刘华生和邹衍原来是认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,当纪嫣然像女儿般,大家谈笑甚欢。
  邹衍一直未有机会与项少龙叙旧,嘱纪嫣然代他接下棋局,与项少龙步入幽静的后园里,叹道:“自平王东迁,群龙无首的局面持续五百多年,兵灾连绵,受苦的还不是群众百姓,幸好出了你这新圣人,终有偃兵之望。”
  项少龙现在再不敢以胡说八道对待这智者的五德终始学说,因为的确若没有他项少龙,根本不会有统一六国的秦始皇。亦不知如何回答他,惟有默言无语。
  邹衍沉醉在广阔的历史视野里,柔声道:“我知少龙是个追求和平的人,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,则只能以战争来达致目标,舍此再无他途,否则七国如此转战不休,迟早会给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外族再逞凶威,入侵中原,像蝗虫般摧毁我们的文明。”
  项少龙怵然一震,邹衍这番话是当头棒喝,使他想起以前未想过的问题。一直以来,他蓄意逃避参与任何攻城略地的战争,却没有想过长痛不如短痛,以战争为大地带来和平,这还有点是基于自己是外来人的心理。问题是事实上他已经成为这时代的一份子,自然应负起时代的责任。就算秦国不出兵征战,六国亦不会放过秦人,这根本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。与其任由战火无限期地蔓延下去,甚且引至外族入侵,不如利用秦人的强势,及早一统天下,若由他领兵征战,至少可把无谓的杀戮减至最少,人民受的苦楚亦减轻多了。想到这里,不由心动起来。
  邹衍凝神打量他一会,微笑道:“天地间千变万化,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,轮流兴替。天是五行,人亦是五行,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,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。故而天人交感,每当有新兴力量,两德交替,必见符瑞,符瑞所在,乃新时代的主人所在。例如周文王时,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,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,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。”
  项少龙忍不住道:“然则现在又有什么符瑞出现?”
  邹衍欣然道:“记得老夫曾向你提过新星的出现吗?半年前少龙离赵往秦,那粒星立即消失无踪,在老夫大感不解时,天图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现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,光耀夜空。现在老夫已能肯定统一天下者必是秦人,且与少龙有直接关系。”
  项少龙愕然无语,愈发不敢轻视*这位古代的天文学权威。
  邹衍伸手搭在他肩头上,语重心长道:“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,少龙你必须促成秦人的霸业,否则说不定那颗新星又会暗淡下来。不要理别人如何看你,只要抓紧理想,尽力而为,才不致辜负上天对你的期望。一统天下必是由你而来,老夫可以一言断之。”
  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,至此明白邹衍的胸襟是多么旷阔,充满悲天悯人的热情。他的想法是针对实际的情况出发,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论仁义道德,而铁般的事实正指出“周礼尽在鲁矣”的鲁国最后只落得亡国之恨。在战争的年代里,只有以武止武一途。
  邹衍道:“嫣然一直有一个念头,希望扶助明主,统一天下,达到偃兵息戈的目标。”
  项少龙心中苦笑,要达到目标的路途漫长而艰苦,不过没有大秦,亦不会有接踵而来的两汉升平局面,更不会有强大的中国出现在二十一世纪里。想到这里,猛下决心,决意抛开独善其身的想法,看看是不是可为小盘帮上点忙。同时暗自感叹,对他这视战争为罪恶的人来说,要一下子把思想改变过来,真不容易。这时纪嫣然和刘华生并肩走出来。
  邹衍笑问道:“此局胜负如何?”
  纪嫣然赧然道:“刘大儒见嫣然无心恋战,放人家一马!”
  众人笑起来。刘华生并不知项少龙底细,只当他是马痴董匡,笑谈两句,与邹衍回去继续争霸棋盘,纪嫣然则喜孜孜地领项少龙回她寄居的小楼去。两名婢女启门迎接,项少龙认得她们,涌起亲切的感觉。纪嫣然带他登楼入室,挥退侍女,坐入他怀里,送上热辣辣的香吻,两人涌起销魂蚀骨的感觉。
  纪嫣然故作肃容道:“董兄!敢问何时可正式迎娶嫣然过门?”
  项少龙笑答道:“纪小姐既有此问,唔!让我先验明是否正货?”
  纪嫣然软倒入他怀里,不依道:“人家是说正经的,见不到你时那种牵肠挂肚实在太折磨人。”
 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恋,叹道:“若所有人知道我得到了你,甚至与你双宿双栖,我会变得寸步难行。那时人人都会注意我们,嫣然你也势将失去超然于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份,对我这次来*邯战的行动将会大大不利。”
  纪嫣然这些日子来为情颠倒,其它都抛诸脑后,现下得项少龙提醒,思索起来,点头道:“嫣然太疏忽了,完全忘了你是身处险境,人家现在明白哩!”
  两人商量一会,依依分手。项少龙安步当车,回到行馆。
  乌果在入门处把他截住道:“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爷,我把她们分别安置到东轩和西轩。”
 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头大如斗,正事尚未有任何头绪,男女间的事却是纠缠不清,不禁英雄气短,思忖片刻,决定先见赵致。步入西轩,赵致又乖又静地坐在一角发怔,听到足音垂下头去,不知是表示仍在恼他,还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园轻狂而羞愧。项少龙来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:“致姑娘不用陪李园吗?”
  赵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,咬着嘴唇问非所答道:“师傅着赵致来请董先生到武士馆一叙。”
  项少龙心内明白她只是借口来找自己,否则赵霸怎会遣个美丽的女徒独自来约他,那并不合乎礼节。叹道:“过两天好吗?现在我的心很烦。”
  赵致仍低垂俏脸,以蚊蚋般的声音道:“有什么好烦呢?今天你既大显威风,又赢得纪才女的青睐,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呢?”
  项少龙忽然明白她来找自己的心意,是要向他显示并没有从李园,对这心高气傲的美女来说,实是最大的让步,亦可见她对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。
  赵致缓缓抬起俏脸,凄然地看着他道:“打我骂我都可以,因为是赵致不对。”
  项少龙心中叫糟,当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让你打骂,等如是任君处置。假若自己仍断然拒绝,她除自杀外再没有可挽回颜面的方法。不禁头痛起来,长身而起。赵致惶然看他。
  项少龙道:“致姑娘在这里坐坐,我顷刻再来。”
  匆匆离开往东轩去,赵雅正凭窗呆望着外面的花园,夕照下花木更带着浓重的秋意。听到他的足音,赵雅娇躯微颤,转过身来,含笑看他道:“纪才女没有请先生留宿度夜吗?”
  项少龙冷哼道:“你当她是那么随便的人吗?老子连她的小指尚没机会碰过呢。”
  赵雅知他是借题发挥,暗讽自己对李园随便,心生羞愧,垂头叹道:“人家现在来向你赔罪,先生肯接受吗?”
  项少龙心中叫苦,今天实在不应出手,在重武轻文的时代里,美女无不爱慕剑术高强的英雄,自己逞一时快意,虽挫李园的威风,亦使两女同时向他倾倒,使他穷于应付。在那么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着他之际,哪还有空去应付她们。赵致还易应付一点,赵雅则使他大伤脑筋,矛盾不已。最大的问题是他对赵雅仍有点爱意,仍迷恋她动人的肉体,所以很易生出妒恨的情绪。而基本上赵雅并非坏人,只是意志不够坚定。但要原谅她是没有可能,且亦不敢再信任她,只是过份伤害她有时又于心不忍。苦笑道:“夫人说笑,你又没有开罪鄙人,有什么须赔罪的地方呢?”
  赵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来,快碰上他时,仰脸无限温柔地道:“赵雅今晚留下不走好吗?”
  看着她檀口吐出这么诱人的话,感受她如兰的气息,项少龙像回到昔日与她恩爱缠绵的快乐时光中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。
  赵雅见他神色迷惘,踏前小半步,娇躯立时贴入他怀里,意乱情迷地道:“先生对赵雅竟是不屑一顾吗?”
  项少龙一震醒来,暗忖幸好身上涂了点“情种”的汁液,否则说不定赵雅已把他辨认出来。伸手抓着她的香肩,振起坚强的意志,硬起心肠把她推开少许,免得受不了她惊人的诱惑。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,哈哈一笑道:“夫人怎会有此想法,只要是正常男人,就不会放过夫人。”
  赵雅含羞道:“你还等待什么呢?”
  看她摆明车马,任君品尝的浪荡样儿,项少龙既心动又有气,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耸动的美丽胸脯上,苦笑道:“若李园要你明晚陪他,夫人能拒绝吗?”
 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赵雅放浪多情、意志不坚的性格。纵使以前深爱他时,仍忍不住齐雨的引诱而和他鬼混。与赵穆决裂后,现在又甘被奸贼狎弄。所以这句话是重重击在她要害上。
  赵雅果然立即花容惨淡,垂头道:“不要问这种问题好吗?人家很难答你的。”
  项少龙无名火起,掉头便走,冷冷道:“夫人回府吧!董某还有客人要招呼!”
  赵雅凄然叫道:“董匡!”
  项少龙听她叫得凄凉悲戚,心中一软,停下来,沉声道:“夫人还有什么指教?”
  赵雅来到他背后,不顾一切地揽上他的熊腰,贴上他的虎背,忽地痛哭起来,说不尽的凄凉苦楚。项少龙天不怕地不怕,却最怕女人流眼泪。想起往日的恩情,把她搂到身前来,手忙脚乱地以衣袖为她拭泪。岂知赵雅愈哭愈厉害,一发不可收拾,把他衣襟全染湿了。无论项少龙如何恨她,在这一刻再不忍苛责。
  好一会后,赵雅平静下来,轻轻离开他的怀抱,红肿的秀眸幽幽看他一眼,低声道:“赵雅走了!”
  项少龙大感愕然,隐隐感到她的失常是因为忆起他项少龙,故悲从中来,并且对其他男人意兴索然,一时不知是何滋味。点头道:“我送夫人到大门吧!”
  赵雅神情木然道:“先生不用多礼!”转过身去,匆匆离去。
  项少龙回内宅更衣,同时使人把久候的赵致请入内堂。他有点口渴,着人冲两盅热茶,与赵致对坐厅中品茗。赵致受宠若惊,不时偷看他。项少龙心中一热,暗忖若要占有她,她定然不会拒绝,只这个诱惑的想法,他便要费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强克制内心的冲动。此刻的赵致,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态。事实上连他亦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动这美女,只是为了荆俊的理由似未够充份,因为她显然没有爱上这小子。
  赵致轻轻道:“那奸贼入城了!”
  项少龙一时没会过意来,不解道:“奸贼?噢!你在说田单?”
  赵致垂头道:“我真怕柔姊会不顾一切去行刺他。”
 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:“你须劝她千万不要鲁莽行事,否则悔之不及。”
  赵致欣喜道:“原来你是关心我们的。”
  项少龙知道无意间泄露心意,苦笑道:“由始至终董某都关心你们。”
  赵致俏脸重现生机,白他一眼道:“为何你又处处要对人家冷淡无情呢?”
  项少龙没好气道:“那晚鄙人一心以为可与致姑娘共尝交欢美酒,却落得弩箭指背,差点小命不保,还要我对你怎样多情呢?”
  赵致乃黄花闺女,听他说得如此坦白,俏颊生霞,又是芳心窃喜,赧然道:“对不起!那只是一场误会,赵致现在向你叩头赔罪好吗?”
  竟真的跪下来,吓得项少龙走了过去,一把将她扶起。
  赵致任他扶着香肩逼得坐了起来,满脸红晕地横他一眼,幽幽道:“不再恼人家吗?”
  项少龙感到她的娇躯在他手里像吃惊的小鸟般颤抖,怜意大生,柔声道:“姑娘何苦如此?”
  赵致两眼一红,凄然道:“赵致幼逢不幸,家破人亡,柔姊又整天想着报仇雪恨,所以人家的脾气有时不大好,致开罪先生。”
  项少龙更是心生爱怜,暗忖其实她所有无情硬话,全是给自己逼出来的,忍不住一阵歉疚,腾出右手捧起她巧俏的下颔,微笑道:“不要说谁对不起谁,总之由现在开始,旧恨新仇,全部一笔勾销如何?”
  赵致脸上红霞更盛,垂下秀长的睫毛,半遮美眸,在他手上轻轻颔首答允。那种少女的娇态,谁能不怦然心动。项少龙忍不住凑过嘴去,在她香唇上浅浅一吻。赵致娇躯剧震,红透耳根,反应比项少龙那天在马背上轻薄她,还要激烈。
  项少龙冲动得差点要把她按倒席上,合体交欢,不过灵台尚有一丝清明,勉强放开她,问道:“田单在什么地方落脚,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?”
  赵致听到田单之名,冷静过来道:“他住进赵宫里,多少随从就不清楚,不过通常无论到哪里去,总有很多亲卫贴身保护他。”又道:“今晚赵王会设宴欢迎这奸贼,各国使节都在被邀之列。”
  项少龙立刻知道又没有自己的份儿,现在赵王是摆明碍着李园,故意冷落他。
  赵致有点羞涩地道:“先生可否去劝柔姊,我看她肯听先生的话。”
  项少龙无论如何,绝不能让善柔冒险去行刺田单,爽快地站起来道:“好吧!我们去见你姊姊。”
  项少龙与赵致策马驰出行馆,一骑由远而近,大叫道:“董爷留步!”
  两人愕然望去,赫然是蒲布。
  项少龙趁机向赵致道:“你先返回家中等我!”
  赵致柔顺地点头,径自离去。
  蒲布来至身旁,喘气道:“侯爷请董先生立即往见!”
  项少龙点头答应,随他往侯府赶去。他几次想向蒲布表露身份,但最后都苦忍住了。半年前和半年后,人的心态说不定会起变化。项少龙在侯府的密议室见到赵穆。
  这奸贼神色凝重,劈头就道:“李嫣嫣真的生了个太子出来!”
  项少龙好半晌会意过来,一震叫道:“不好!”
  赵穆捏拳顿足道:“此回真是给这小贼占尽便宜,他可以公然成为国舅爷,爹爹却要耽心给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儿子,就此一点,爹已尽处下风。更何况李嫣嫣根本只是利用爹,没有任何情义,现在她登上后座,要操纵楚王更是易如反掌。李园在楚国可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。”
  项少龙想起李园的人格和心术,骇然道:“君上危险了?”
  赵穆忧色重重道:“你也看出这点,现在李园最大的绊脚石是爹,若我是李园,首先要对付的人是楚王。大王体质一向不好,只要李嫣嫣诱得他夜夜纵欲,保证他捱不了多久。楚王一去,李嫣嫣和李园可名正言顺通过小杂种把持楚政。爹又没有防备之心,还以为他两兄妹仍是任他摆布的棋子,那对狗兄妹要害他易如反掌。”
  项少龙冷然道:“唯一之法,是趁李园回国之际,由我假扮马贼把他干掉,那就一干二净。”
  赵穆脸上阴霾密布,久久没有说话,最后吐出一口气道:“恐怕没有那么容易,李园本身剑术高强,这次随来的家将侍从接近五百人,实力比你更雄厚,而且他现在声价十倍,孝成必会派军送他回楚,途经魏国时魏人也不会疏于照顾,你若鲁莽动手,必不能讨得好处。”
  项少龙心中暗笑,你既有此说,自是最好,省却老子不少麻烦。
  赵穆显然非常苦恼,唉声叹气后,断然道:“你有没其它应付良方?”
  项少龙故意道:“让我立即赶回楚国,向君上痛陈利害,好教他妥为预防。”
  赵穆不悦道:“那么这里的事谁给我办,而且爹连我这亲儿的话也经常不听,怎会听你一个外人的。”
  项少龙早知他是个自私得只认利害,不顾亲情的人,所以绝不肯放他走。但如此摆摆姿态,可令赵穆更信任他。沉声道:“那我们须加快行动,否则没有君上的支持,侯爷纵使登上王位也会惹来别国干预。”
  赵穆脸容深沉,皱眉道:“本侯想你为我查清楚一件事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侯爷请吩咐。”
  赵穆颓然道:“孝成近半年来,对我冷淡多了,像最近几次和李园密议,又如今天接见田单,都不让我参与,其中自是出了点问题。”
  项少龙对此也感奇怪,只是没有深思,随口道:“是否因郭开在搬弄事非?”
  赵穆不屑地道:“郭开算是什么东西,哪有能力离间我和孝成,我怀疑的是赵雅。因我坏了她和项少龙的好事,所以一直含恨在心,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里?使孝成对她深信不疑。”
 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,知道自己千思万虑,却忽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,是曾告诉赵雅赵穆乃楚人派来的间谍这件事。看现在的情况,自然是赵雅把此事密告孝成王,使孝成王动了疑心。于是把郭开由赵穆处收买过来,让他掉转枪头对付赵穆。说不定连乐乘也背叛赵穆,否则孝成王怎安心让乐乘继续掌握邯郸城的军权。原本简单的事,忽地变得复杂无比。像赵穆这种长期掌握实权的大臣,即使赵王要动他,亦非一蹴可就的事,必须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权力,不让他参与机密,离间依附他的其它大臣将领,否则会横生祸乱。尤其在乌家一役后,赵国再经不起另一次打击。项少龙自问若与孝成王掉换位置,最佳之法莫如抛除成见,设法把廉颇或李牧其中之一调回邯郸,可稳操胜券。赵国一天有这两位盖世名将在,谁想对付赵人恐都要付出惨痛代价。不过李牧和廉颇一在北疆与匈奴作战,一个则正与燕人交锋,谁都难以抽身,否则赵穆早就完蛋。可以说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郸之日,将是孝成王对付赵穆的时刻。
  自己的处境亦非常危险,郭开并非虚言恫吓,赵穆确是连边儿都不可沾上的人,否则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,那就更是无辜。形势的复杂还不止于此,李园现在荣升国舅,身价一日间暴涨百倍,孝成王更要看他脸色做人,谁说得定昏君会不会忍痛牺牲自己这养马人来讨好他呢?想到这里,更是头痛。
  赵穆见他神色凝重,忽明忽暗,还以为他与自己忧戚与共,压低声音道:“我看赵雅对你动了春心,以你的才智,定可由她那里探出口风,看她究竟抓到我什么破绽,若事情不能补救,我们只好杀掉昏君,只要能控制邯郸,可以从容对付李牧和廉颇两人。”
  项少龙心中一惊,听奸贼的口气,似乎颇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,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,心中一动,立时想起晶王后。赵穆既懂用药,又能随意进出深宫,把这怨妇弄上手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,有她与赵穆狼狈为奸,把持朝政,确非难事。乘机问道:“真个出事时,邯郸有什么人会站在侯爷一方?”
  赵穆犹豫顷刻,道:“真能助我的人只有乐乘和几个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将领,幸好有你来了,加上我的二千家将,要攻入王宫应不太困难,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,若换了以前,我要杀孝成王是举手之劳,包保事后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手脚,现在他处处防我,就不是那么容易。”接着兴奋起来道:“你现在应清楚项少龙是谁吧!”
  项少龙吃了一惊,点头应是,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。
  赵穆道:“我刚接获秦国来的密告,项少龙正率人来此报仇,待会我入宫见孝成,陈告此事。任项少龙其奸似鬼,也猜不到咸阳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。”
  项少龙很想问他告密的人是谁,随即压下不智的冲动,假作奇怪地问道:“项少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?”
  赵穆道:“关系大哩,像你和那龙善两人,体型均与项少龙非常相近,只要佩多把木剑,可冒充他刺杀孝成,倘再解决了逃走的途径与时间,事后谁都以为是项少龙干的好事,我们就可开脱关系。”
  项少龙暗呼好险,表面上则拍案叫绝道:“君上想得周到,只要孝成王离开王宫,让我预先知道时间地点,鄙人必能做得妥妥当当,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。”
  赵穆兴奋起来道:“由今天开始,我们若无必要,尽量不要碰头。你也要小心点李园,现在不但孝成对他另眼相看,田单知他成为国舅,也撇开我而转和他接近。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单,这人比信陵君更精明,绝不容易对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