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这老板微微叹了口气，看着两个人说道：“你们听说过一句话没有，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。这无缺公子，就是身不由己的典型。”
当时被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，花无缺只是轻轻一笑：“弘文馆柬传天下——江湖世家、岭南阀阅，捧扎而喜、欣然毕至；甚或文渊阁首辅、闻阁老都亲自出面，他人在丹墀、心牵西北，手拂御柳、鞭指灞陵；兼承过千庭过先生不辞千里，慨然而降；上洛地面上的府吏县令，无不闻风而喜。”
“连大理寺几大侍卫都被派出，个个威武卓著，目前就在这上洛土塬之地，暗地里环戒左右……真所谓‘列缺霹雳，丘峦崩摧；洞天石扉，訇然中开；青冥浩荡不见底，日月照耀金银台！霓为衣兮风为马，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；虎鼓瑟兮鸾回车，仙之人兮列如麻’……”
“……连全性掌门他老人家都不辞年迈，惠然肯来，我已于摔碑店得晤一面；甚或江湖罕见其行踪的地藏门主，现在连‘千棺过’都已发动……我身负如此重名，不借机龙门跃鲤，怎么着也该坦腹东床？不说去雀屏自荐，又岂敢谦‘齐大非偶’……不出面不是给大家好看？”
他这话说来典雅，把当前情景，江湖势力，眼前烟尘，世上倾轧，一一列举个遍。只是可惜，在场除了老板之外，连着阿贝和少年谁也听不全懂。
只是眼中却见到一大片花红柳绿，文彩辉煌，一时悠然神往，而那少年也忍不住不由大叫道：“好风光，好场面！”
叫得自己心里都热望起来，想起了小时“打皇上”的游戏，谁爬上坟头不被打下来，就可以居那“九五”之位——只觉人生如此，确实热闹得非凡！
可他这时于一心热闹中侧目向花无缺望去，却只觉得他身上气势耸然欲振。
上洛城古旧衰朽，可在花无缺的一番罗列之下，哪怕他两人身坐陋巷，一时也觉身外一尺之距，就是花团锦簇、触眼欲开；玉螭金蝀、横陈水岸；青楼朱阙、兰台高耸；富贵功名、垂手可拾……
可那花无缺，却自居崖岸，一身长衫无风自振。看他脸上神气，直欲高崖垂练、深壑松响，让少年于一眼迷狂中，像更深地认清了他。
那一刻，老板看到这少年脸上仿佛都带上一股子飞扬的神采，哈哈一笑：“你小子，我只怕现在全天下的小子都在羡慕着你这位置呢！”
看到对方的洒脱，花无缺也自觉神情太过整肃了，遂展颜一笑，“我却羡慕着你的位置。”
听他这么说，少年满是不信地看了他一眼，嘀咕道。
“田兄无牵无碍，自得一江湖。无论走到哪里，都把你心中的江湖浸满身边。这份自在，叫人怎能不羡慕？”
“而我，无论如何自许超卓，一出门，就要碰上那泥潭般的江湖的。”
“那你不理他们，偷偷地溜了吧？”少年眨了下眼睛，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：“你也别去那擂台，免得我还要去打擂，你直接跟我私奔去好了。”